2020年2月4日 星期二

【他是警察,他說他們在止暴制亂。】


【他是警察,他說他們在止暴制亂。】

昨天中午,我到醫院跑了一趟採訪,出門後發現了忘記帶上一些保護裝備及記憶咭轉換器。當時我心想不要緊,今天都應該是和平集會、不會有任何衝突。晩上,我與朋友在旺角吃過晚飯、準備離開時,竟然遇到示威者與便衣警發生衝突的場面。

走近瓊華中心時,有一群黑衣人從遠處跑來,他們手持雜物準備衝出彌敦道架設路障。作為一個休班記者,我立刻掛上記者證往前跟着跑。跟隨他們至瓊華中心時,熟悉的事情果然再次發生,十多名便衣警員與喬裝示威者的警員裏應外合,合力撲倒了至少兩個身穿黑衣的示威者。

這些便衣警察從山東街的路旁轉身撲出,轉眼間他們已把示威者按在地上,身旁目擊的和理非上前跟他們理論,但其實大部份人從半年前已經知道,理論只會換來他們的恐嚇及威脅。「喂你做乜打人?」一個見義勇為的男人衝上前說。「走開,係咪想搶犯?」一個沒有掛上委任證的便衣男警凶手持伸縮警棍、兇神惡煞地回應。「行開啊聽唔聽到?否則使用胡椒噴霧!」另一個沒有掛上委任證的便衣男警手持胡椒噴劑威嚇圍觀的市民。

那個男孩頭部被警棍打了幾下,再被他們以手肘按頭,直趴在地上。不久,便衣警察把這兩個被捕的男孩推至一棟商業大廈的地下大堂,然後轉身以胡椒噴劑及警棍揮向記者。行家表示「我地只係做嘢,唔係搶犯,你地可唔可以冷靜少少?」他們沒有理會,甚至因為自稱被攻擊而變得更激動,多次向記者群噴射胡椒噴劑。只是經過附近、沒有任何裝備的我再次「中椒」。說實話,當下無奈的感覺比憤怒多,因為我們知道怎樣跟他們爭執下去也沒有用。此時,有人走上前要求這些自稱香港警察的人出示他們的委任證,「我一個出示委任證就可以證明全場都係警察,得唔得啊?」後來又有幾個防暴警察趕到現場參與這一場無止境的爭執、與圍觀人士鬥嘴。

這個畫面,相信大家已經看過無數次,但看過並不等於可以習慣。一名便衣警員威風凜凜地向我們記者說「影下你後邊啲人啦,喺度破壞社會安寧。淨係影我做乜?我地只係嚟止暴制亂。」他這一番說話,我聽到後完全不知道如何給予回應,止暴制亂?如何止如何制?是製造的製嗎?我不知道黑衣示威者是從哪裏收到消息,到旺角「快閃開花」,但我肯定的是,他們如今竟無恥得以此等低劣的行為拘捕示威者。

IF YOU CAN'T BEAT THEM, JOIN THEM.
有一句說話是「如果打不過他們,加入他們。」警隊聲稱「止暴制亂」的做法亦大概如此。一個曾經被警察臥底拘捕的年輕人在先前的訪問向我表示,他們會先混入人群、後共同討論行動細節、再慫恿他們一起做「犯法的事」,然後順理成章把他們拘捕。昨天晚上,大批防暴警察在朗豪坊及油麻地站附近聚集,相反旺角西洋菜南街卻平靜得閒。示威者沒料到,原來便衣警察已混入人群中,而自己早已成為他們的囊中物。有人會說,他們犯法就應該被拘捕。對的,拘捕犯法的人其實沒有問題,有問題的是警察拘捕他人的方式及行為。

慫勇及帶領示威者一起做犯法的事,但自己最後則能以「執法」為由置身事外,這合理嗎?這種拘捕別人的方式合乎警察通例嗎?六月前的軍裝警被淘汰、六月後的防暴警察亦被放在一旁,警方現在最常用作圍捕示威者的是便衣及臥底警察。在被捕人士沒有反抗的情況下,向他們動武、毫不避忌地在數十個鏡頭前濫用私刑。胡椒噴霧攻擊眼睛、伸縮警棍攻擊頭部、重力按壓在關節位上,每一種「最低武力」也是置他們於死地。這些幾乎每次採訪也能看見的畫面,就是我們特首過去七個月看不見的警暴。

作為旁觀者的我也會有自己的情緒、記者看見這些警暴時也會有憤怒的時候,雖然我們總不能在衝突現場發洩出來,但記者與攝影師通過鏡頭去呈現及表述事實,也算是對抗暴政的其中一種方法。

「止暴制亂,與暴力割蓆」是政府廣告中的宣傳口號,也是香港警察經常掛在口邊的說話。每一次衝突、每一次他們與街坊的口角之爭,他們總會搬出這些言辭與大道理作辯駁,合理化他們的暴行。對於這一個口號,香港人有着天淵之別的看法。近日,武漢肺炎疫情嚴峻,有人建議港警替代醫護人員到公立醫院幫忙,甚至效法解放軍到武漢抑制疫情,協助中央制止新冠狀病毒為中國及香港帶來的混亂。

中午看見罷工的醫護在醫院門外被人罵,批評他們政治凌駕一切、又說以他們為恥。晩上卻看見我們忠誠勇毅的警察在鬧市中行警暴,卻被上了年紀的大叔舉起姆指大力稱讚,說他們不懼疫情嚴重繼續嚴正執法。這是一個鮮明、強烈、極為諷刺的對比。

昨天晚上,天水圍有區議員無辜中彈、將軍澳有和理非被綁架式無理被捕、九龍灣有逾半萬人在寒風下通宵排隊買口罩。近來每一晚的香港,也不再是我們以前熟悉的香港。在今天被扭曲「歪理當人話」的社會中,仍然有人不知道自己該需要制止誰的暴,又不清楚是誰令香港如此的亂。

被噴胡椒噴劑後,最害怕便是洗澡。昨天晚上,天氣很冷,我卻被迫以冷水洗澡。
若果胡椒在皮膚上殘留,再碰到熱水時,感覺就如把茶樓的滾水直接倒在身上,痛得要死。過了八個小時,這種灼熱的感覺仍未散去,由於雙手還殘留着看不見的胡椒水,我不敢除下隱形眼鏡,因為經驗告訴過我眼睛進胡椒是十分痛苦的事。而在這一晚,聲稱自己在止暴制亂的便衣警察,曾經向着已被制服男子的眼睛噴射胡椒噴劑。這個男子很堅強,即使面對痛楚也沒有放聲大哭,他絕對比我們厲害得多。往往警察沒有經大腦思考所作出衝動的行為,其實全都是由別人承擔後果。

IG: littlehker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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